9月14日，自民党举行总裁选举，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一如外界所预料的那样，以377票的巨大优势，战胜了前干事长石破茂（68票）和政调会长岸田文雄（89票）。
日本属于议会内阁制国家，首相由执政党首脑出任，等到9月16日国会投票后，菅时代的序幕就将正式拉开。
8月28日，安倍晋三以健康为由宣布辞去首相职务时，各界揣测的首相热门人选中，菅的热度并不高，最受瞩目的还是石破和岸田二人。但当菅于9月2日正式宣布参选自民党总裁时，局势就已十分明朗，由他出任首相几乎已成定局。
短短几天局势丕变，似乎不可思议，但却是由一系列的“时”与“势”共同促成的。
时
所谓“时”，其实是自民党内的“时机”与日本政局的“时机”相互交织。
众所周知，石破一直是自民党内罕见地对安倍持批评态度的人士。在关于选民希望由谁成为下一任首相的民调中，他经常高居榜首，也深得自民党地方势力的拥护，但不太讨党属国会议员的喜欢。
岸田的问题恰好与石破相反，他为人低调，一直被广泛认为是安倍的“心仪”接班人，但并不受自民党地方势力和选民的青睐。各项民调均显示，岸田的支持率一直不高。
安倍的总裁任期要到2021年9月期满，故此次候选人进行的其实是总裁补选。在通常情况下，总裁由党员投票选出，其规则是党属国会议员和地方党员代表各占50%的投票权重。但负责筹划此次选举事务的干事长二阶俊博以事态紧急，政治的空窗期不宜太长等理由决定不进行党员投票。
这样一来，此次投票中，地方党员代表的权重就大为降低。按规定，每个地方党部有3张代表票，共141票，而党属国会议员则拥有394票。
△ 9月8日，在日本东京自民党总部，日本自民党总裁候选人菅义伟（中）、岸田文雄（左）和石破茂在出席联合记者会前合影。（新华社发 津野义和摄）
自民党内现有10个派阀，石破领导的派阀仅有19人，规模之小还不够提名竞选总裁推荐人（需要20人）。而岸田派本身有47人，加上安倍所属的“细田派”（98人）、副首相麻生太郎（麻生派54人）、二阶（二阶派47人）等人领导的派阀的支持，理论上岸田继任首相应该是稳稳当当的，但他为何又不受青睐了呢？
这得说到众议院了。本届众议院仅剩下一年有余的时间，且日本国内基本认为年内提前举行大选势在必行。
副首相麻生太郎直言不讳地指出，新首相组阁后应立即解散众议院，举行大选。进一步地，防卫大臣河野太郎甚至明确指出，这一时间会在美国总统大选前的10月某个时间段。
总之，新首相的当务之急便是带领自民党继续在众议院大选中保持现有的执政优势。
一般来说，新首相上任伊始会有一个支持率较高的蜜月期，而趁着高支持率提前大选，既有利于党，也有利于稳固自身的相位。但若新首相实在不受选民待见，则情况又自然不同了。
岸田本人的政绩并不突出，也没有较为强烈的政治特性，甚至被人讥讽为没有一张“大选的脸”，党内也质疑他在此特殊时刻是否有能力带领自民党维持现有的执政优势。
基于此，二阶等人遂将目光指向了菅义伟，并积极举荐他出马竞选。
势
除了上述的“时”外，“势”则由“天”“地”“人”三者组合而形成。
第一，菅义伟自2012年底以来，一直担任内阁官房长官，深得安倍信任。他是安倍政策的最深理解者，也是最佳实践者。由他成为安倍政策的最忠实继承者，各界不会有争议。此外，菅一直参与指挥抗击新冠疫情的工作，他当选首相，领导抗疫工作，比石破、岸田更有经验。
△ 9月14日，东京都港区，当选自民党新总裁的菅义伟。（朝日新闻发 惠原弘太郎摄）
第二，菅从政经验丰富，却没有政治背景，在党内也是无所属派阀。因此，相比石破与岸田两派相争，一个更加依赖各派阀，且各方都能接受的“中性”人物来参选既可避免党内斗争的发生，又有利于实现各派阀间的权力平衡。而他与盟友公明党关系素来良好，沟通渠道畅通，这也是他的重要优势。
第三，1948年12月出生的菅已年近72岁，年龄因素也导致其不可能像安倍那样长期稳坐相位。换言之，对同为63岁的石破和岸田而言，他们还“等得起”。因此，诚如日本媒体所强调的那样，他二人明知此次选举获胜无望，但仍全力投入的重要原因，实际是瞄准下一次的总裁选举，他们竞争的焦点是谁能排名第二。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实际上，自菅于9月2日宣布参选自民党总裁以来，其民意支持率迅速上升至首位，且遥遥领先石破和岸田（如《朝日新闻》的民调结果显示，菅支持率38%，石破为25%，岸田仅有5%）。
此外，各项调查也显示，不但党属国会议员有7成以上支持菅，地方党员也有6成左右支持他。
策
那么，菅上任后的对外政策，尤其是对华政策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一般而言，日本对华政策受中美关系走向、日本国内政治氛围及领导人性格特征等三个因素影响。长期来看，鉴于中美战略性竞斗的结构性、长期性等特征，无论是特朗普连任还是拜登当选，对华强硬都是美对华政策的主轴。
菅内阁外交政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仍将是日美同盟，即未来日本的外交政策将坚持以美国的地区及全球战略为基准，在服务好美国的前提下，伺机扩大日本的外交战线和战略利益。基于此，菅内阁的对华政策呈现“总体性遏制+局部性接触”特征是大概率事件。
短期看，特朗普为竞选连任，频频加大对华的多领域、深层次施压和挑衅，但菅的精力应集中于指挥抗疫工作，并思索如何有效提振日本经济，因此完全随美国起舞的可能性不高。
△ 疫情期间戴着口罩的日本民众
在日本社会总体保守化和政治右倾化的大背景，以及日本因新冠疫情应对不力而迁怒中国等时代特征相结合的情况下，日本对华舆论也进一步下滑。
日本会议、神道政治联盟及神社本厅等组织会更急于推动自民党内的激进反华，如外交调查会会长卫藤征士郎、外交部会长中山泰秀等人在钓鱼岛、台湾、香港、南海等问题上对华集体发难。而菅对其行为采取默许的可能性很高。
从菅的从政经历来看，外交领域涉足并不多。但总体来说，其务实主义倾向较强，承袭现阶段安倍对华政策的可能性很大。
9月12日，菅、石破及岸田三人出席了日本记者俱乐部主办的公开辩论会。菅在发言中强调了与中国保持沟通的重要性，并认为对于横亘在两国间的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应通过对话，尤其是利用高层对话的机会来寻求相互理解。而对于已延期的中国国家领导人访日事宜，他的基本思路是待疫情平息之后的合适时期再行邀请。
中日两国互为最重要的邻国。尽管未来两国关系在总体上充满荆棘，但在安全保障以外领域的合作空间依旧广阔，这一发展方向也是中国宜对日本积极加以引导的。
此外，积极发挥政党外交的窗口，强化党对党的沟通渠道，加强与自民党内知华派、公明党的联系也是至关重要的。
最后，对于安倍本人，除了希望其身体早日康复之外，中国也应积极做好他的工作，希冀其未来能够继续为推动两国关系的发展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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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蔡亮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中心研究员）
编辑 / 张晶
图片 / 网络
美编 / 曦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