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从秦到清这一时期,时人每每论及,往往脱口而出:中国这两千年的封建社会。但,真是如此么?封建究竟是何涵义?这段时期真的是封建社会么?
“封”
在甲骨文中写作“丰”,后来在青铜器铭文中演化为“封”,意为疆界,后指帝王将爵位或土地赐给臣子。“
建”
有“建立”、“设置”之意,《礼记·学记》有
“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
“封建”
合为一词,始见于《诗·商颂·殷武》的
“命于下国,封建厥福。
”封建即封土建国。之后也一直沿用此意。由此看来,中国的封建社会应该只包商周时期(甲骨文有记载商代武丁时分封诸子,但分封制的最终确立是在西周时期)。
西周分封
商周时期,即前17世纪到公元256年,这样看来。中国的封建社会大概还是有两千年历史的。秦灭周之后,废除分封制,建立郡县制,这时中国社会便不能称为封建社会了。之后也有过封建制的复兴,但郡县制毕竟是主流,所以秦至清这一时期,便不能将之概况为封建社会。
“秦汉至明清可称‘宗法专制帝制社会’,却不宜再称‘宗法封建社会’。”
(冯天瑜《史学术语“封建”误植考辨》学术月刊2005.3.)
秦汉郡县
那么,我们现在所认为的封建的概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了呢?
清末民初,西方思想相继传入。在翻译西方中世纪的
社会形态
(英文为feudalism)时,当时的学者依据当时与周初类似的社会现实:社会动荡,
人民与封建主建立契约以寻求保护
,而将其译为“封建”。但译者专门指明这指唐尧、虞舜及夏、商、周,并不包含秦汉以后。之后的梁启超、孙中山,也一直认为中国在秦时结束了封建社会,孙中山还因为中国比欧洲早两千年结束封建而隐隐流露出自豪感。可见当时“封建”一词尚为古义。
孙中山先生像
“封建的误解,最先发生在20世纪20年代初期,由共产国际文宣材料在中国的传播而引起,这从那一时期的中共报刊及国民党左派书刊中时可得见。”
(冯天瑜《史学术语“封建”误植考辨》学术月刊2005.3.)当时是将东方国家笼统的解释为封建社会,并未将中国作为特例划分出来。而“封建”一词的泛化概念,是因为一场“中国社会史论战”的学术讨论。1923年起,《新青年》等刊物译介共产国际文件,开始使用
泛化
“封建”一词。1939年12月,毛泽东发表《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正式以“封建社会”冠于秦汉至明清这一漫长的历史阶段。有了毛泽东的范例,再加上中国四五十年代的特殊历史环境,中国从秦至清两千年封建社会的概念就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了
封建社会长这样?
以上我们可以看出,之后“封建”的含义已经泛化了。狭义的封建,即各坐寇性统治集团的规模和控制的地域较小,而且统治集团内部的组织化程度较低,松散涣散。泛化的封建,即古代传统社会。冯天瑜认为宜将“封建”一词恢复本义。与冯“循名责实”不同,侯建新在他的《“封建主义”概念辨析》一文中认为不应因为现在“封建”一词不符合古义(即封邦建国)和西义(即封土封臣)而对其加以否定。认为其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封建概念——人类历史上一种特定的生产方式或社会经济形态。
对于封建问题的解决,我比较赞同将其淡化,这也是现在大多数学者的做法。西方的契约式封建、中国古代的“次分封”式封建与马克思式封建为不同的概念,我们可以放弃它对社会形式的概括,以相应时段称呼,如“古代社会”,“中古时代”。
所以,中国古代一两千年封建社会?或许称作是中国古代社会更合适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