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城里卖的薄荷,我大多是瞧不上的。
老家的薄荷几乎不用盆栽,也不用安排进温室大棚,而是自然地长在窄窄的田坎边、流水潺潺的沟渠旁、铺满青苔的古井侧以及房屋后面的阳沟坎上。
“一枝香草出幽丛,双蝶飞飞戏晚风。莫恨村居相识晚,知名元向楚辞中。”陆放翁《题画薄荷扇》一诗,将普通的薄荷描绘得惟妙惟肖,诗情画意跃然纸上,与老家薄荷的形象十分贴切,在历代少见的薄荷诗中,我尤为喜欢这一首。
中医认为薄荷辛,凉。入肺经、肝经。能疏散风热,清利头目,利咽透疹,疏肝行气。李时珍在《薄荷》里写道:方茎赤色,其叶对生,初时形长而头圆,及长则尖。吴、越、川、湖人多以代菜……川蜀者更粗,入药以苏产为胜。可见薄荷药食两用的时间较早。
薄荷的生命力极强,被农人铲杂草时铲除后,哪怕只要还有一点根须,时隔不久,它依然会长出翠绿的一片,随风荡漾出自己特有的芳香。不论食用抑或药用,老家的人只要在需要的时候,径直往记忆中薄荷生长的地方走去,准不会失望,顺手掐一把捏着回来便是。
儿时,尤喜欢在稻田里抓泥鳅、田螺以及拔茨菇,水田里的肥泥蓉烂,腥味一向较重。畅快淋漓地玩一阵之后,手上、脸上的味道用清水直接冲洗难以去除,如果回家被父母发现,自然要付出贪玩的代价,少不了挨一顿“歌颂”。好在不知是谁告诉我一个经验,但又好像是老家约定俗成的经验——薄荷洗涤除腥,这一番妙用为我扫除了后顾之忧。玩耍结束后,朝田坎边顺手扯一把薄荷叶,在手中反复揉搓,揉烂的薄荷汁色翠绿,并伴有洗涤剂一样的泡沫,抹在脸上和手上,清凉馨香,沁人心脾,抹匀净后片刻,撩起清澈的溪水冲洗几下,之前的腥味全无,人也倍加神清气朗。
新洋芋在端午节左右成熟,人们少不了焖新洋芋吃新,彼时,薄荷正是长势葳蕤、鲜嫩多汁之时,丢一把薄荷叶入焖洋芋的锅里,看似土得掉渣的一道菜,在无形中拔高了品味,膨胀了人们的食欲。不过用薄荷居多的,还是吃炒田螺和黄鳝时。夏日里,一锅香辣肥美的田螺或黄鳝,是农村孩子用以献礼味蕾的绝佳方式,薄荷的去腥提味让田螺和黄鳝的味道更上一层楼,美不胜收。诚然,薄荷的参与让肥美的田螺和黄鳝才有了灵魂。
和姜、葱、蒜一样,薄荷已经在人类的饮食中扮演着必不可少的角色,它在菜谱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同时,近些年来,饮薄荷茶的也逐渐有了自己的群体。泡出来翡翠一样的薄荷茶,有着一种独特的气韵,凝视之,细品之,都能令人悉数忘却世俗的烦恼和喧嚣。当然,屏息诸缘,心如墙壁的禅宗,也不是人人都能悟得。不过,高速运转的生活节奏确实给人带来诸多烦恼,当静下来时,倘若能有一壶清凉透彻的薄荷茶相伴,又怎能不令人心神游于物外、归于意远、息于喧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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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纯亮,1985年生于贵州毕节,作品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诗刊》《山花》《贵州日报》《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报刊。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摄影家协会会员,现为记者。
文/王纯亮
文字编辑/彭芳蓉
视觉/实习生 任梦娟
编审/李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