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明亮不已，闪光
让多汁的水果
消耗皱缩
最终干枯，时间辞别
万物各得其所，以
一个永恒的形象
一与全。
Edwin Muir ©Orkney Library
缪亚：从玄学诗人到哲理诗人王东东
艾特闻·缪亚（Edwin Muir，1887-1959），英国著名诗人、小说家，同时还是一位声名卓著的翻译家和文学评论家。缪亚一生发表了近三十部原创作品，除了他擅长的创作与文学评论，还涉及到苏格兰社会与政治，另外还与妻子薇拉一起发表了43卷翻译作品，包括卡夫卡和赫尔曼·布洛赫的主要作品。他出版的重要诗集有《狭窄的地方》（1943）、《旅行》（1946）、《迷宫》（1949）、《一只脚在天堂》（1956）。重要的批评著作有《小说的结构》、《诗的现状》，其中《诗的现状》内容为缪亚在1955-1956诺顿讲座的演讲。他还留下了一部在叙事中兼容诗意和哲理的《自传》（1954）。
作为一个诗人，缪亚拥有异常广阔的心智范围和人生阅历。1946-1949年，恰值冷战前夕，缪亚担任英国文化协会在布拉格和罗马的总监，1950年他被委任为大学校长，管理一所向工人阶级开放的大学。缪亚通过自学成为饱学之士，在他的随笔集《文学与社会》中，批评对象包括莎士比亚、劳伦斯·斯特恩、彭斯、荷尔德林、罗伯特·勃朗宁、托马斯·哈代、简·奥斯丁、查尔斯·狄更斯等。他在1928年出版的《小说的结构》早已被视为经典，这本书已被翻译成汉语，收入“外国文学研究资料丛书”中的《小说美学经典三种》（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年）。
缪亚与妻子薇拉翻译的作品书影，左起：布洛赫《梦游人》《未知量》，卡夫卡《小说选》《城堡》《审判》
缪亚的作品书影，左起：《旅行》《一只脚在伊甸园》《诗的现状》《小说的结构》《自传》
《诗的现状》（哈佛大学出版社，1962年）为缪亚的诺顿演讲集，是缪亚诗歌观念的系统表述，对诗歌在人类生活中的作用进行了思考，寻求诗歌与社会的有机关联。缪亚首先回顾了以古代史诗和民歌为基础的人类共同体的“诗歌生活”，接着又以华兹华斯和叶芝为例探讨了诗人逐渐成熟的过程和启示，而后通过对诗与诗人（深入创作过程当中）、诗与批评（尤其通过对“新批评”模式和癖好的纠正）、诗与社会（援引了克尔凯郭尔的视角）三重关系的重新发明，步步递进，表明被边缘化的现代诗歌要重新回到人类共同体的前提是，诗人必须找到作为“一个人类个体”说话的声音方式。
《一只脚在伊甸园》（One Foot in Eden），是作者的最后一本诗集，回顾了西方从希腊到基督教——伊甸园的放逐——再到所谓“反基督”的“现代性”的精神历程，在此过程中重写了基本的原型神话，并将“现代性”的人类处境也纳入了神话之中，可谓是二十世纪的一部杰作，其经典性自不必说。
王佐良先生在《英诗的境界》中选译了该诗集中的一首诗《马》，并对缪亚的诗歌从整体上做了评论：“他的诗采用传统的形式，但在内容上多所扩展，例如对于时间问题、善恶问题、现代世界上的流亡和隔离等现象都有新的探索。”[王佐良：《英诗的境界》，北京三联书店2014年，第123页。]王佐良特别称引道，艾略特称《马》为“‘原子时代’的伟大而可怕的诗”。诗人艾略特在费伯出版社编选了缪亚的诗集，能得到艾略特这样的知音，也许是缪亚的幸运，但却并不令人意外。诚如王佐良所说，缪亚是一位“没有现代派外表的真正的现代派”[王佐良：《英诗的境界》，北京三联书店2014年，第123页。]，另外，缪亚和艾略特两位诗人在晚年对宗教情感的表达可谓不谋而合。其实，缪亚是二十世纪一位隐藏的大师，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形而上学诗人（Metaphysical Poet）和哲理诗人（Philosophical Poet）。
《一只脚在伊甸园》的诗分为两部，第一部以一首商籁《弥尔顿》开头，第二部分以商籁《给弗朗茨·卡夫卡》开头。第一部重述了人类被逐伊甸园的过程，第二部则更多展现了各种堕落的现代场景。缪亚本人的位置恰在于弥尔顿与卡夫卡之间。在缪亚内心中，他一定在这样设想自己的位置，这是一个在地狱中仰望天堂的诗人。弥尔顿和卡夫卡，这二人可以代表他灵感来源和情感倾向的两个极端。
《一只脚在伊甸园》这个题目也能够让人想起弥尔顿两部长诗的题目——《失乐园》和《复乐园》。缪亚在《弥尔顿》中写道：
如果不经过魔鬼的叫嚷，天堂又在何处？
如果不经过魔鬼的叫嚷，天堂又在何处？
接下来的《动物》《七个日子》《亚当的梦》《伊甸园之外》则重写了旧约的《创世纪》。而后是对希腊神话和史诗人物的改写：普罗米修斯、俄尔甫斯、俄狄浦斯、海伦、忒勒马科斯、尤利西斯、奥德修斯、帕涅罗帕等。最终又回到了圣经人物：亚伯拉罕、天使报喜（《天使和女孩》）、耶稣基督……，完成了一个循环，其内在逻辑则遵循了弥尔顿的《失乐园》和《复乐园》，重返伊甸园的希望落在了道成肉身的耶稣基督身上。《一只脚在伊甸园》这首诗写人类被逐后，仍然看见一种神奇的福佑：
神奇的福佑，天堂从未有过
却从乌云密布的天空降落。
神奇的福佑，天堂从未有过
却从乌云密布的天空降落。
这个结尾颇为奇特。它其实意味着伊甸园外的世界与伊甸园内的世界具有一种一致性，所以缪亚才可以提出重返伊甸园的命题。正如缪亚的研究者P.H.布特所说：“自然永远更新的美不仅是对超出自然之物的象征；在某种程度上，它直接就是伊甸园，存在于当下并将一直持续下去。”[P.H.Butter，Edwin Muir，Grove Press，Inc. 1962，p89.]
第二部开篇《给弗朗茨·卡夫卡》中说：“在罪恶的全部叶子上阅读/永恒的秘密手稿，救赎的证据。”诗人的责任、信心和任务就蕴藏在对“现代性”的“堕落”的洞察之上，这种堕落包括唯我主义、虚无主义甚至傲慢，以及由之带来的各自为政、彼此疏离和战争危机。诗人相信，我们距离伊甸园“只有一个钟点之远”。这一部分的诗更为多样，如《最后的黄蜂》和《最后的燕子》就展现了缪亚对日常生活细节和物候节气的敏感。
值得注意的是，这部诗集有不少灵感得自于缪亚在意大利的生活见闻。正如弥尔顿在佛罗伦萨体验到了人性化的基督教图景，并进而找到了描述伊甸园的方式，缪亚是在罗马完成这一点的。《天使和女孩》（Annunciation [天使报喜，考虑到文化差异和诗歌的表达效果，笔者译为“天使和女孩”。]）的灵感是缪亚在罗马看到的一幅小型壁画：
一个天使和一个年轻的女孩，他们的身体向彼此倾斜，他们的膝盖弯曲，仿佛他们已被爱征服，“全身颤栗地”（tutto tremante[意大利语，出自《神曲》之《地狱篇》，但丁在叙述保罗与弗朗西斯卡的不伦之恋时如此描述。]），像但丁的爱人那样凝视着彼此；这种对人类之爱的表达是如此强烈，它很难走得更远，而成为对超出理解之爱的完美的世俗象征。一种敢于将奇迹公布给每一个人看的宗教，势必会震惊北方的信众，而显得是一种渎神，甚或是一种猥亵。但是在这里它被公开展示出来，就像基督本人在地球上显现。[Edwin Muir，An Autobiography，William Sloane Associates，Inc. 1954，p278.]
一个天使和一个年轻的女孩，他们的身体向彼此倾斜，他们的膝盖弯曲，仿佛他们已被爱征服，“全身颤栗地”（tutto tremante[意大利语，出自《神曲》之《地狱篇》，但丁在叙述保罗与弗朗西斯卡的不伦之恋时如此描述。]），像但丁的爱人那样凝视着彼此；这种对人类之爱的表达是如此强烈，它很难走得更远，而成为对超出理解之爱的完美的世俗象征。一种敢于将奇迹公布给每一个人看的宗教，势必会震惊北方的信众，而显得是一种渎神，甚或是一种猥亵。但是在这里它被公开展示出来，就像基督本人在地球上显现。[Edwin Muir，An Autobiography，William Sloane Associates，Inc. 1954，p278.]
缪亚在意大利感慨良多，“基督王国是如此生机勃勃而新颖如初。”[Edwin Muir，An Autobiography，William Sloane Associates，Inc. 1954，p279.]这解放了他的诗歌想象力，并赋予了他一种更高的灵视能力。而在北方的苏格兰，更为严厉的加尔文教一直占据上风。缪亚很早之前就领悟到，“缺乏宽恕”是党派意识形态和加尔文教的共同点。缪亚意识到了基督教文化中的救赎能力，并将这种救赎完美地表现在了诗歌中。其实每一种文化和每一种诗歌都具有救赎能力，汉语文化和汉语诗歌也是如此。
缪亚，妻子薇拉摄于1950-1955年间 ©University of St Andrews Libraries and Museums
缪亚诗选
王东东 译
忒勒马科斯记得
二十个年头，每一个日子，
她纺织在网中的那些人物
到来，站立，而又离去。
她的手指在冷酷的游戏中
向下叩击，当梭子移动。
慢慢，慢慢地，他们到来，
带着马和车，箭和弓，
半完成的英雄，悲哀而沉默，
迟缓地来到梭子的哼唱里。
时间本身也不会如此缓慢。
那里，最终可以看到什么？
一匹马的头颅，无躯干的人，
纯然的残余，未来的琐碎，
当预言的细线闪烁着征兆
在它织就的网中梭子穿过。
她怎能忍受不断增大的重负，
胆敢再一次唤醒她的鬼魂？
在远方，奥德修斯正踏着
一直回转的道路的踏车
并不能由此回到他的家乡。
织布机倦了，织布机倦了，
工作变得恶心，从早到晚
一年又一年。踏板的喧响
成为屋子里低沉的雷声。
织成的幻象迷惑了她的视力。
如果她将梭子一推到底，
跟随着它狡猾的曲调
她就会来不及动心思
从头到尾改变那张网，
她就会织出无与伦比的错误。
而非头颅和标枪的混杂
她的宝藏凄然的碎片。
我孩子气的眼泪濡湿了它们
不懂得她织进了她的恐惧
骄傲、忠诚以及爱情。
译者注：忒勒马科斯：奥德修斯和帕涅罗帕的儿子，均为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人物。当奥德修斯漂流在海上时，帕涅罗帕为了应付众多求婚者，谎称织好了一匹织锦就从他们中选择一位结婚，但她白天织晚上拆，永远也没有完成。
俄耳甫斯的梦
而她在那里。当一只小船
前行，沿着睡眠危险的群岛，
遗忘和绝望的领地，
停止，因为欧律狄刻在那里。
欹侧的小船几乎难以保持
漂浮水面的全部幸运。
仿佛我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离开
大地边界的树，而从大海赢得
那已经丧失的灵魂的起源，
那一刻将纯粹而又完满的我们
交还我们，而一直席卷着我们
通过每一次机会到达无尽的善。
宽恕，真理，和解，我们
全部的爱将一起获致——直到我们
敢于最终转过我们的头看到
欧律狄刻那可怜的灵魂
仍然坐在她银白的椅子里，
孤独一人在哈德斯空旷的大厅。
译者注：
俄耳甫斯，希腊神话中的音乐之神，曾下冥府去救自己的妻子欧律狄刻。在将欧律狄刻带出冥府的路途上，俄耳甫斯违背了冥王哈德斯的要求，回头看欧律狄刻，结果她的灵魂再一次回归冥府。
杀戮
就是在那天，他们杀害了神的儿子
在耶路撒冷旁边一个平整过的山巅。
锡安城空了，她的孩子们从迷宫般的街巷
被恶魔的好奇心吸引
穿过城门。而瘸子和瞎子
也通过自己的方式到达了山顶。
经过一番仪式准备，
经过鞭笞，钉钉，钉钉在木头上，
竖起树的主干，连同它们的负担，
当管弦乐般的呼喊从山上升起，
他们终于到达那里，高高地，在一个柔和的春日。
我们观看这扭动挣扎，倾听着呻吟声，看到
三个头颅在它们各自的轮轴上转动
就像坏掉的轮子还在旋转着。环绕他的头颅
是一个松散地羁勒的花环，由荆棘编织而成
任意地伤害，刺痛太阳穴和前额
当痛苦膨胀成它嫉妒成性的圆圈。
在前面，花冠被打了一个结
当他凝视，仿佛受到致命伤的鹿
伟大的角最后的残余。有些人
来观看，变得沉默，当他们盯视
愤愤不平或过意不去。但是冷酷的老人
和硬心肠的青年，虽然从第一个早晨
就彼此不和，却诅咒他，用同一个诅咒，
祈求过一个拉比或一个有武装的弥赛亚
却等来了神的儿子。神，或神之子
于他们有何用？对他们那样的目标
有何好处？而在十字架脚下，旁边
各自，四个妇女站立，一整天
也没有动。太阳运转，影子转动，
夜晚来临。他的头颅平放在他的胸膛，
但是在他的胸膛上，他们看着他的心脏一直跳动
依赖它自己，正在完成它的旅程。
他们的辱骂声变得更大，更为尖厉，由于知晓了
他正在死亡的苑囿漫步，
远离他们的狂怒。然而，一切最终都会变得陈腐，
恶意，好奇，嫉妒，仇恨。
他们只是等待着死亡，而死亡来得如此缓慢
而又如此安静，他们几乎无法标记它的到来。
他们对死亡和死亡的欺骗感到愤怒。
我是一个陌生人，看不懂这些人
或这种奇异的神。是否有一个神
真的在死亡中与我的生命交叉而过，在那天
偶然地，他在他的道路上，而我在我的道路上？
William Blake丨Christ Nailed to the Cross The Third Hour (1800 - 1803)
云
在一个晚春的黄昏，在波西米亚，
开车驶向作家之屋，我们迷路了
在一个迷宫，道路有点缠绕，它们
只引向它们自己，
为无心的旅行者编织了一张朴素的网。
周围没有房屋，也没有生命的迹象或声音：
只有带图案的木板，由小块田地组成，
皱起而枯寂，简洁的方块，堆满尘土的粉末。
而在一个意外的转角我们看到
一个年轻人在耕犁，隐藏在尘土里；仿佛
一个囚犯行走在一片移动的云里
由他自己制造并为了他自己的目的。
而在那里，他生长，仿佛升华到了
比人更多，而还没有变得光彩夺目：
一个尘土的支柱移动在尘土里；不过如此。
路边的灌木丛覆满了
一层坚硬的尘土的剑鞘。
我们看着，感到惊奇；枯寂的云移动
连同它的内在的形象。
不久我们找到
一条将我们带往作家之屋的道路，
那里一位来自乌拉尼亚（悲伤的土地
每一天希望都被希望杀死）的传道者
赞颂美好的尘土，人的终极救赎，
并宣称上帝已死。当我们很晚
返回城市，我们的头脑仍然被逗弄
被枯黄的贫瘠土地，耕犁，
形体，走动在它的云里，来自
乌拉尼亚的信息。这都在变化之前；
在我们的记忆里云朵和消息熔合，
形象和思想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形式
行走在大地，被它的尘世的云，在尘土里
变得崇高的尘土包裹。而它也显得
虚幻不实，孤寂，仿佛万物不得其所。
而想象着那人
隐藏在他的云里，我们渴望光亮炸开
显示出他的脸，就是曾经破碎在伊甸园的脸；
而非一个被蒙住眼的面具，矗在尘土的支柱。
给弗兰茨·卡夫卡
如果我们，几乎被诅咒，又预先被祝福，
有一天被召唤到一些高贵的顾问面前
与真实的人在一起，最好的人和最坏的人
从所有时代挑选而来，我们的地位多么轻微。
哦，我们决不能承受永恒的羞耻，
那不被征召的模棱两可的屈辱。
我们几乎不能答应我们的名字，
行走在路上，径直忽略了方向。
但是你，亲爱的弗兰茨，悲伤的冠军，
属于晦暗和半场次，会看着
泄露内情的羞辱（仿佛宝藏）涌来
并不超然，而是以一种饥饿的激情
迅速抓住意义，在罪恶的全部叶子上阅读
永恒的秘密手稿，救赎的证据。
最后的黄蜂
你，飞过全部正在死去的夏天
每一个早上降临我们早餐的桌子，
一个孤独的单身哑剧演员，
以柠檬果酱为食
如此饕餮，你的全部力量难以
让你挪开身子，从你设计的甜蜜的陷阱，——
你和大地现在都已垂垂老矣，
你蓝天的通衢也感到了变化；
它们变得更为冰冷；
多么奇怪
空气熟悉的康庄大道是如何
在现时崩落，崩落；仁慈的空气再也不能支撑，
全部都破碎了，由于冰冷而死亡；
向下你俯冲进了虚无和绝望。
Sandro Botticelli丨The Abyss of Hell (1480)
良善之人在地狱
如果一个良善的人安家在地狱
由于品位的一种必要的谬误，
可能为证明规则，或羞辱魔鬼，
抑或说出陌生人看到的真实，
他会不会，屈服于明显的憎恨，
用哭号和泪水填满一半永恒，
抑或在地狱小小的边门旁观看
耐心等着最初的一万年流逝，
感觉到诅咒缓慢爬向他的喉咙
一旦说出就让他无休止患病，
迫使他祈祷的舌头机械地念诵，
整个永恒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他最终会否在他的位置生出信心
在无希望的地狱燃起小小的希望，
而播下被诅咒的怀疑诅咒的种子，
因这里有人可以生活且活得高尚？
对恶的怀疑就能带来如许的恩典，
打开门，全部的伊甸园就能进来，
地狱是一个地方，就像任何地方
爱和恨，生命和死亡都从头开始。
我已被教育
我已被梦和幻想教育
我向友好的和更暗的鬼魂学习
从死者学会谦恭，与渊博的知识
从父系亲属和母系亲属，祖先和朋友
而从生我的那两个人
我学得更多
我已学会啜饮善的泉源
它永不枯竭，有教养的漫溢
让我的脚远离
那致命的路径
导向燠热的迷宫
一切明亮不已，闪光
让多汁的水果
消耗皱缩
最终干枯，时间辞别
万物各得其所，以
一个永恒的形象
一与全。
如今那时间变得更短，我感觉
柏拉图才是最真实的诗
而这些阴影
由真实投下
选自《一只脚在伊甸园:缪亚诗选》，白鲸文丛｜上海教育出版社，20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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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简介：王东东，1983年3月生于河南杞县，北京大学文学博士，现为山东大学文化传播学院副研究员。作品入选《中国新诗百年大典》、《北大百年新诗》等。曾获北京大学未名诗歌奖（2006年）、汉江·安康诗歌奖（2013年）、DJS诗集奖（2013年）、诗东西青年批评奖（2017年）、后天批评奖（2018年）、徐玉诺诗歌奖（2018年）、周梦蝶诗奖（2018年）。正式出版有诗集《空椅子》（Red Hen Press，2013）、《云》、《世纪》等。
题图：Henry Howard丨Penelope and Odysseus (1828)
策划：杜绿绿丨排版：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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