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解释为什么机关城决战庄叔这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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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生，必有死。选择胜，必有败。胜者生而败者亡，在世事的胜负面前，生与死，不过是必然的结果。
这是当时师父对那场诀情定疑的点拨。
没有一条路让所有人通往美满，做出一项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卫庄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一时竟有些觉得好笑，他和师哥，终于无法避免的走到了今天。背道而驰，生死对决也好，斩断一切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一向自命为救世之人，可惜，面对自己的女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盖聂看着对面的人，一瞬间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披着与小庄相仿的外壳，所言所行却完全脱离了记忆里的样子。
那场绝情定疑的比试，让他知道了，他做出了决定，必须要承担后果。他选择决战失约，逃避了宿命一战，背叛了鬼谷百年来的门规。
就当时而言，他的剑术在小庄之上。如果生死对决，小庄会败，成为失败者。胜利的人会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地的命运，失败的人只能成为失败者。
这样的门规本就不合理，那么，他可以选择不去遵循。
无论世人怎样评论，小庄怎样恨他，师傅如何责难，他不想做的事，无人可逼。
鬼谷残酷的门规，就由他来打破。
这么多年，他一直记得到鬼谷第一天所说的话。无论失败多少次，他依旧会去追寻，即使这一生都无法找到那条路也无所谓。选择生必有死，那么他选择走上这一条路，无论路的尽头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只是，小庄说错了，端木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是这样。被这样误解，这个人还是小庄，难免让他不高兴。眼下的情况，也没有解释的机会。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萦绕在鲨齿上的剑气愈加浓烈，剑刃发出细细的嗡鸣声，微微震动。卫庄环视一周，视线从无双、隐蝠、白凤、赤练等人身上一一扫过，警告意味浓重，“在这个地方，能够杀死盖聂的只有我。再有擅自出手者，就是与我为敌。”
一个个的，再敢不听话的插/进来，鲨齿伺候。
卫庄伸出两指，在平举的剑刃上寸寸抹过，凝聚在剑身上的剑意发出淡淡的红色。与他对立的盖聂，则是将剑竖举，两指并在剑身上。
纵剑术与横剑术，无论是凝聚剑意还是最终剑技对决，都是宛如交叉的十字般对立，正如纵与横注定对立的命运。
每一代的鬼谷传人，都是相爱相杀的典范。纵使有过两人同样活下来的先例，也不过是彼此要搞死对方没有搞死的境遇。他们，也不能避免。
中央大厅，被两个当世绝顶高手凝聚的剑气震荡。墨家三百年来建立的驻地上，剑气席卷到周围围观的众人，头顶破开的洞口映出乌云滚滚而过、闪电撕裂一角的面貌，却远不及大厅之上两人剑气交缠的激烈。
这两人，都动了真怒。
还未出招，凝聚的剑气就已足够震煞众人。他们的实力，已远非寻常江湖人士所能望其项背，到达了难以企及的高度。
剑气激荡中，先出招的是卫庄，如暴风席卷过境一般直冲盖聂而去。两人的剑在空中交击，发出沉郁的响声，身形在彼此的闪身中交错而过。
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两人便再次碰撞在一起，激烈的对攻让人眼花撩乱。中央大厅围观的众人，只看见两道身影时而纠缠在一起，如闪电般相互碰撞，移形换位间短暂的分离，复又被对方追上。
彼此攻势一道接连一道，间不容发的寻找对方可能会露出的破绽，近身攻击的速度比呼吸还要迅捷。
只是，攻击的那个人似乎一直是卫庄，盖聂只是守势，并没有积极的发动进攻。
在被卫庄招招大力砍击震退到大厅边缘后，盖聂手按在肩上，单膝微曲。刚刚的对攻中，他的袖子被削掉了一片，手臂被震得发麻。这更加激发出他体内的斗志，与强者的对决，总是像要融掉心魂一样让血液沸腾。
更何况，那个人是小庄。
“你到底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出剑？”他已经用全力攻击试图逼出人的全部力量，但盖聂却始终呈守势。是觉得不用全力出击便可以抵挡自己的招式吗？笑话。
在鲨齿一剑来袭，直冲脖颈擦来时，盖聂手腕轻轻一个反转，渊虹被抛起在空中，复又落在他手上。盖聂反手握住渊虹，架在了鲨齿几乎剑柄的位置，把本要冲他脖颈来的剑别到了肩膀之外。
然后反手一勾，将鲨齿内卷向另一侧。本就被格开剑的卫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手腕被迫左转再向下回旋，鲨齿无法避免的脱了手。
高渐离看着场中两人拆招，不禁暗暗佩服。盖聂，不愧是背负天下第一剑的男人。就这一手抛剑接剑格开再反手内卷，他就没见过那位用剑之人曾做到过。即使能做到，又有谁敢在旗鼓相当的对手决战中用出来。
在对方剑几乎驾到自己脖子上时这样轻若无物的来一手绝活。
盖聂卷脱鲨齿后，脚尖点地一个纵跃，跳到了大厅的另一侧，双脚平稳的落在了地上。
卫庄看着脱落的鲨齿，想起第一次自己败在这人手下的滋味。这么多年来，师哥还是喜欢玩这一手，不是砍断他的木剑，就是勾得他剑脱手。确实，这样将剑如指臂使的绝技是他不擅长的。
师哥每每都能玩得贼溜。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嘛。
中央大厅的地面被两人激烈的攻击震出数道深深的裂痕，一直蔓延到地底深处。大铁锤看着不远处又裂开的一道口子，真是够能折腾的，要知道这可是墨家最重要的驻地深处，这里的建造可不同于一般的建筑，坚固得很。
“你的剑还是那样，一样犹豫，一样怯懦。”卫庄一剑砍出去，剑刃擦着盖聂脸颊而过，然后削掉了盖聂的一缕头发。
雪女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本来她以为看见这两人的剑气与决斗的激烈已经够开眼界了，没想到此时出现了更震惊人眼球的状况。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隐隐而出，带着震彻天地、咆哮世间的气势。
墨色一点、两点，氤氲成一片，骤雨急坠而下，身着灰袍的男人微闭着双眼。剑仿佛风口一般呼啸巨大声响的气，雨如箭矢，墨色杂沓，风云涌动。
黑发男人倏忽间睁开双眼，其中凝聚的精光与光芒能叫九天寒彻。一直呼啸盘旋的东西一线喷涌出来，凝聚在剑刃上，闪耀出不可直视的巨大光芒。所过之处，摧古拉朽飓风一般直冲对面的卫庄飞窜而出。
在势如破竹的剑之后，是操纵着剑的盖聂。众人恍惚间，仿佛看见上古传说中的神兽巨龙徜徉而过一般。
一瞬间，他们都意识到了眼前见到的是什么，只能是那个了。
鬼谷派绝技，百步飞剑。
“虽然曾经听说过它的威力，但是亲眼看到，还是比想象中更为惊人。”高渐离看着操纵着剑的盖聂，岂止是惊人，简直是当世罕见，能有幸见到这一剑，无论是用剑者，还是对使用其他兵器的人，都是莫大的幸运。
剑气中传来卫庄的闷哼声，看来被百步飞剑袭击的滋味，一定很猛。
盖聂的百步飞剑，由之前的退让、积蓄剑势而来。犹如弓弦，被拉得越弯，反射之力便越强。
在百步飞剑的剑气全部攻击出去之后，盖聂一手抓住在空中飞去的渊虹，然后对着卫庄直撞了过去。鲨齿被他一剑震开，飞起在空中，旋转盘旋。
在剑落到卫庄手上之前，盖聂已落到了另一侧，右手握剑。
他转过身之际，正好看到鲨齿经过背对着他的卫庄面前，直直插入了地面。
卫庄看着插在自己面前的鲨齿，果然如此呢：“一刃断喉，百步飞剑。很好，你果然已经练成了纵剑术中至高的必杀之剑。”
“如果真的有必杀之剑，现在你应该已经死了。”
“初入鬼谷之时，我曾经败在你的剑下。”第一次落败的滋味可是叫他记了好久。
“你是我生平仅见的武学奇才，当时如果不用纵剑术，我无法胜你。”
“今天，你发出了纵剑术的至高之剑，却连我一丝一毫也没伤到。”
盖聂看着始终背对着他的卫庄，心道刚刚被剑气击中嗷嗷叫的不知道是谁，这么多年，嘴硬的毛病依旧没有改。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你的确变强了。”
卫庄一把拔出佩剑转过身来，手指在鲨齿上抹过，慢条斯理的道：“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今天，是你最后一次用百步飞剑！”
盖聂微微皱眉，以前在鬼谷的时候，小庄也总是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像是什么“这是最后一次，别想下次我帮你端水”、“不准再做茴香陷包子，我不喜欢吃”，结果每次都没有应验。
自己想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阻止。
然后他就看见不远处的卫庄长发被周身气势震起，风云裂变，血色浸染。闪电在空中交汇，卫庄嘴角一挑，血色长剑蒸腾而出，带着凛冽的杀气，直冲他而去。
和刚刚百步飞剑相仿的招式，只是比起方才的浩荡杀气，这次血腥了很多。
高渐离道出了众人的疑惑：“是百步飞剑。”虽然两个人用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但从剑招、凝聚剑气来看，无疑是同一招。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同样的招数，不同人用出来就是不同的样子。每个人理解感悟不同，使出来自然是不一样的。
周身被剑气洗礼后，盖聂用剑挡住了卫庄的鲨齿，却也不由得被带着直往后退去。
“你会百步飞剑？”这是纵剑术，横剑术的绝技是横贯八方，小庄断不应该会这招才对。
“我是鬼谷弟子，师父他老人家又凭什么不传我剑法呢？”
“你到底做了什么？”纵横剑术鬼谷历代弟子每人各练一种，师父不可能无缘无故再传授他们另外一种。
回答他的是百步飞剑未竟的剑势，当头劈下，带着攻击炽烈的味道，鲨齿卷上渊虹。渊虹被卡在鲨齿两段剑齿之间。
剑气从两人周身震荡开去，仿佛水波一样，却远比海浪剧烈了千百倍。紧紧缠在一起的渊虹和鲨齿摩擦出激烈的火花，对峙的两人都感觉到了震颤的力道。
卫庄挑起嘴角，仿佛感觉不到渊虹捅进左肩的痛一般。这剑扎的好呀，这似乎还是第一次，盖聂的剑扎得这样深。
“你到底对师父做了什么？”
卫庄看着两人交缠的剑，心底泛出痛爽的愉悦。原来还有让师哥在意愤怒的东西，这么生气，却只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对师父做了什么。
看来自己真的是，没有丝毫份量，在师哥那里。
“世人只知道渊虹排名第二，而鲨齿却被称为妖剑，可见天底下都是些愚昧不堪的人。只知道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你到底是要驾驭他们，还是，和他们一样？”变成这幅木讷废物的样子，被一群崇拜的男人女人环绕，师哥，这样便满足了吗？
“这就是你不顾一切要追求的梦？”和这些废物一起，就是师哥想要的吗？简直可笑！
“我的梦，与你不同。”盖聂稍稍冷静下来，想来他背出鬼谷之后，发生了一些事。这些年从未回去，或许小庄已继承了师父之位。这样，会纵剑术倒也合情合理。
“你真可怜，你已经忘了，到鬼谷第一天所说的话？你和那些人一样，都是愚昧不堪的废物。”这个样子，根本不是他认识的师哥。
鲨齿与渊虹摩擦的声响渐渐剧烈，两人用的力道都不小，卫庄嘴角挑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然后手腕一错，被卡在鲨齿两处齿形中的渊虹，在众人惊诧声中碎裂开来，断为两截。
这一幕正好印在刚刚闯进墨核的少年眼中。
透过碎裂飘飞的剑的碎片，盖聂与卫庄两两相望。盖聂手握断剑，看着飞起在空中的另一截断剑。这把剑陪伴了他很久，最初是由嬴政命铸剑师由残虹铸造而来。剑刃薄而锋利，是一把不错的宝剑。
白凤也在看着那抹断剑，真不愧是卫庄老大，连渊虹这样的宝剑都能震断，这得怎样的怪力才能做到。老大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太可怕了。
卫庄抬起头，那截短剑正缓缓落下。鲨齿完好，渊虹折断，正如他和师哥，还有纵与横的命运一般，他们不可能相安无事。
十年前，拜入鬼谷门下的第三年，他和盖聂一起爬上云雾笼罩的云梦最高的山峰，往下俯瞰。
他看着下方的云海缥缈发出感叹：“这才是站在高处应该看到的风景。”
“所谓强者，就是必须站在所有人的顶端吗？”
“如果不把人都踩在脚下，他又怎会抬头看你，承认你是强者？”
“这就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卫庄看着脚下的云雾，心底颇为高兴：“弱肉强食，不过是世间万物的天性罢了。”从古至今，这一准则从未变过，任何时代都是一样。
“我们虽是同门，却必须争个你死我活，这也是天性？”
“这是鬼谷修炼最强者的门规，历代相传，每一代都是纵横天下的霸者。”虽然这门规很变态，但卫庄却有些喜欢。这样，他就有理由和师哥来场真正的赌上所有的对决。
只要想想，就让他血液沸腾。
“纵横天下？”身旁的盖聂有些迟疑的重复了一遍？
“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
“被这样的门规所驱使着的我们，就可以算是强者了吗？”
“三年之期已满，你我之间必有一战。”变态的门规下才能产出强到变态的人，至于这个人是否足够的强，只需看结果了，好在已经不远了，“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如果提出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卫庄转头看着身侧脸色平静的盖聂：“师哥，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才说这些不知所云的废话。”师哥是害怕被自己打败吗，还是……害怕胜者对败者为所欲为。
“小庄，我并不怕与你一战。”
“怕也好，不怕也好，我只知道一件事。”卫庄好整以暇的看着盖聂的脸，“决战的那一天，我们中间必定有一个人会倒下。”
迟到十年的决战终于在眼前实现，其中滋味比想象中美妙了数倍，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到底是什么，或许他和师哥都说不清吧。
渊虹断剑落在了地上，不过不是被震飞的那一截，而是盖聂手中握着的那截。飞在空中的断剑，并没有坠落，而是被盖聂握在了手中。盖聂手心握着锋利的半截剑刃，剑尖抵在卫庄的脖子上。
盖聂面无表情，手腕右弯，头微微低垂，保持着这个姿势。围观众人都没看清盖聂是何时抛下了手中的断剑，又是何时接住空中断剑制住了卫庄。
“你确实变强了，但有一点你却始终没有改变。作为剑客，你始终太过在意剑的本身。”
“小庄，你败了。”
重伤之下，面对同样掌握百步飞剑的卫庄，能够果断放弃剑客视为生命的佩剑渊虹。这个人对于剑的领悟，真的是到了超越凡人的程度。
高渐离看着不远处的盖聂暗暗赞叹，能够看到这一场对决，让他对剑的理解更上升了几分。
一片沉默中，卫庄低低的笑了起来。他能感觉到渊虹的剑刃抵在了脖颈处，但未擦破皮肤。师哥对于力度的把握倒是精妙：“很好，你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废物。师哥，从见面的第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会有一个倒下。”
卫庄说着，头微微往下低，主动用脖子触碰渊虹锋利的剑刃。他能感觉到血色顺着颈间滑落下来，带着温热。
“来吧。”只需要再深几分，他今天就交代在了师哥手里。被其他人杀掉这件事，简直无法想象。被师哥杀死的画面，却梦到过无数次。每次都叫他热血沸腾，高兴得从梦里醒过来，心脏都为之震颤。
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吗？这种妙到毫巅千里一线……最深入的交流，比起**的结合，这种精神性/交到接近死亡的感觉……不能更赞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盖聂手中的断剑却再未向前一步，只是卫庄把自己脖子往前送。
盖聂微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人仿佛疯了一般笑着。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未想过要杀死小庄。无论是鬼谷残酷的门规，还是彼此对立的立场，他们会有输赢，会彼此重伤……但死亡这种事，他一直都无法想象。
“我一直很清楚，你和我，从来就是一样的人。”一样屹立世间的强者，踏着无数尸骨走过来的。下不去手吗？是顾念他们过去那点儿情缘，还是师兄弟的那点儿情谊。十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让已有的死去，未来的再生，恨，更加灼热。
鲨齿倏然滑下，在空中带起一道血色痕迹，扫在盖聂身上。灰袍黑发的男人向后慢慢倒去，手中再握不住断剑，手心被断剑划伤的血色合着身上的伤一起滴落。
盖聂最后一眼，看见卫庄看着他，双目中只剩赤/裸裸、血腥拆灼的恨。
“你的致命弱点是什么，你太过执着于所谓的正义，和你的那些梦一样愚不可及，师哥。”
断剑坠落地面，紧随其后倒下的，是剑圣盖聂。身负被偷袭的重伤，和实力旗鼓相当的卫庄鏖战了这许久，直接面对对方的怪力，最终险胜。
卫庄最后给他的这一剑，似乎也是解脱，从苦战中解脱出来，现在他可以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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