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杰拉德的人生中似乎没有什么爱好和目标，成为联盟冠军是他唯一的想法，在以前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当他辛苦凑够了徽章去参加联盟大赛，在关键的晋级赛中被神之中白冶毫不费力地打败时，他便明白奖杯与荣誉和自己无缘了。
倒霉的是杰拉德第二次尝试联盟大赛也是相同的结果，作为冠军的白冶，他的实力仿佛又上升了一个高度，自己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他，第二次的追梦之战毫无疑问地又以失败告终。
连续两次败在同一个人手上，这对心高气傲的杰拉德来说是件十分羞愧的事情。他开始自暴自弃，从哪起他放弃了——他安慰自己，老老实实地当个联盟训练师什么的也不错，于是他进入了联盟协会——但那不长眼的联盟会长居然把自己安排在了白冶的手下，他简直要气疯了。
杰拉德一度认为白冶就是自己的灾星。与他共事的时间越长，杰拉德就越恨他。
他觉得是白冶给自己带来了坏运气，这该死的小子，他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他应该滚下来。
——「喂！」
乔治差点就贴在了杰拉德的耳边，天知道他在发什么愣，自己与他说话都没听见。
杰拉德傻愣愣地回过了神，他看着乔治，他张张嘴，一时忘记了他们说到哪儿了。他眼睛转了转，发出了声音。「呃……所以你真那么做了？」
「明摆着的。」乔治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根香烟，拿出打火机点燃它。接着从口袋中拿出一颗不是自己的精灵球，他哼一声。「就是这个。那家伙整天带着这弱东西跑来跑去，还跟个傻子一样地特训，看着就烦。」他吐出一口烟。「估计会长也早看不惯了吧。」
他收起精灵球，却没想到银发的人已经在自己身后，他们两人的对话他也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发觉到身后的视线，乔治回头，还未看清那人的脸，就被对方带着怒意的拳头打翻在地。
乔治从地上爬起，一手摸了摸自己还有些疼痛的脸，但他笑了。嘿，冠军？生气了吗？」
「把它还给我。」
「神之中你他奶奶的越来越放肆了，老子今天就……」
杰拉德站起来正准备动手，乔治拦住他，他拿出装着大颚蚁的精灵球，告诉白冶。「原本我是想，找个偏僻的地方把它放生算了。但现在——」他握住精灵球的手伸出来，球的开口对准湖面。「你猜，我如果在这时候按下开关它会怎样？你也知道，它是『地面』系，很怕水的。」
「你疯了！」
「劝你别过来，我手抬累了，说不定等下就不小心把它弄掉了呢？」乔治的表情很嚣张，「更糟糕的是你现在也没有宝可梦，是不是很无奈？」
「乔治你给我放手！」他站在原地，「还给我！」
「你在命令我？」
他眼色危险起来，对方不得不改口。「不……请你放手。」
「抱歉，晚了。」
……
「白冶，过来，这是误会。」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乱，有些不理智，所以我再说最后一次——过来。」
「神之中白冶……你居然……」
“啊……”发呆的人回神，他的声音无疑让旁边的盛也听到了。
“怎么了？”
“不小心想起了不想想起的事情。”白冶抬头盯了天空一会儿，然后他起身，盛也跟着站起，他却说：“不用跟着我。”
“怎么了？”
“现在我比较想自己走一走。”
※
艾德来到了冷饮店，荒木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玩着手机。她说：“这次慢了十分钟，艾德。”
“好吧、好吧。”艾德发现对方这次没有点任何东西，他先喝了一口桌上免费的水，接着自觉拿过菜单：“所以接下来你又要趁机敲诈我了？那，你要来点儿什么？”
“我想想。”荒木没有跟平时一样念出一大堆点心的名字，她这次思考了一下才说：“来杯冰咖啡？”
“没了？”
“没了。”
“这太奇怪了！”艾德放下单子，说：“你平时可都是逮一堆贵的宰我，这次打算给我省钱了？”
“难道你不该高兴吗？”
“确实，但我觉得有点儿不习惯。”艾德把服务员叫来，再给自己点了个刨冰。然后他靠在沙发座位上双手枕着头，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的？”
“现在开始。”
“呃……”艾德觉得不对劲，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今天想换个口味。”她似乎在掩饰什么。艾德从没见过她这幅样子，他认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怎么了？”
“好吧，我告诉你，但是你可得坐稳了。先别喝水，当心被呛到。”荒木抬头，她先“呼”地叹出一声气，然后才说：“我尽力了……我尽力表达自己的心意了，可神之中似乎无动于衷，所以我想我应该是被拒绝了。”
“什么……等等？你说什么？”意料之中的反应，艾德惊讶得瞪大眼睛凑了过来，还好他听了荒木的话没有喝水，不然可就被呛着了。
“就是你听到的这样。”
荒木没有再重复，她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于是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打开。这时候服务员将他们点的东西端到桌上，荒木边看着简讯边喝了一口咖啡，表情忽然变了。
“怎么了？”艾德今天总是一惊一乍。
“没事，味道不错。”
“噢。”
艾德没在意，他吃着自己的刨冰。
的确味道不错。
※
白冶发现四周的路已被人挡住，几个人正盯着他，而这时杰拉德过来，他脚步缓慢地走近，熟练地摆出伪善的笑脸：“瞧，我早说了我们很有默契，在附近散步也能遇上你，这究竟有多巧。”
“对。”白冶面无表情，对他们感觉到厌烦。“大老远来到这儿就为了散步，看来你们真的很喜欢这里。”
杰拉德耸了耸肩：“好吧，我们之间用不着什么废话——全部进攻！”
在他命令后与他一伙儿的人纷纷拿出精灵球，白冶站在原地，他派出了两只宝可梦，同时指挥起来：“『硝焰冲锋』扫场！”
精灵球打开的同时响起一道悠长的马鸣，烈焰马身上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它围绕在场地上高速奔跑了起来。周围的温度正渐渐升高，对方几人都难受得后退，四溅的火花灼伤了对手的宝可梦，也使得它们无法靠前。
“击退他们。”白冶的声音落下，烈焰马回身，漂亮的步伐之后带着火焰冲转而去。
“啧……”杰拉德丢出手中的精灵球，“『十万伏特』！”
出来的雷电兽望一眼烈焰马，它低沉地吼叫，金黄的电流闪烁着对它攻击过去。烈焰马蹄子用力往地上踏跳到了上空，白冶注意到电流在这时改变了原本的方向——攻击目标毫无疑问就是自己。
“沙奈朵！”『保护』的透明壁升起，烈焰马在这时从上方落下践踏在雷电兽身上。
“原来是『飞跃』！”杰拉德目光在受到攻击的雷电兽身上，他又扔出一颗精灵球，“『冲浪』，牛蛙君。”
那只颜色嫩绿的宝可梦身前凭空形成大海浪，它双手挥动，疯狂的海□□溅着泡沫一道道涌上来。沙奈朵绯红的眸子亮起幽蓝的光线，在它超能力的控制下『冲浪』绕开了他们。
“烈焰马。”白冶的额上有些汗，发丝贴着额头，他喉结上下动着。“『野性伏特』。”
并不需要说出攻击对象，烈焰马朝牛蛙君奔跑的同时身上释放出电流，被攻击到的宝可梦似乎受到了很大创伤的样子，不过烈焰马也因『野性伏特』的冲击力遭到了些伤害。
注意到其他人要展开攻击，他打开了身上的第三个精灵球，按下开关简单地命令：“在空中援助。”
首席天鹅张开喙向下方发射出『水之波动』，靠近来的几只宝可梦似乎被震荡得有些混乱了。杰拉德看了一眼盘旋在天上的首席天鹅，对快要支持不住的牛蛙君下令：“『祈雨』。”
“『祈雨』？”
感觉到上空已有雨滴落下，白冶猛然抬头。杰拉德冷酷的声音传来：“雷电兽，『打雷』！”
天空中响起一阵雷声，惊得钢铁岛附近的野生宝可梦纷纷跑了出来。
耀眼的黄色闪电命中空中的目标，被雷电劈中的首席天鹅从空中跌落，身上还偶尔闪现残留的电光。
果然是这样，在雨天的状态里『打雷』是必定会命中的。
白冶过去弯身扶起首席天鹅，手指在触碰到它身体时被残余的电给麻痹到，下意识地抽回了手。
“看见了吗，你真的以为我永远赢不了你？”杰拉德哼哼笑着，闪电照亮了他狰狞的笑容。
“不好说。”白冶回答，随后首席天鹅支撑身体起来发动了攻击，杰拉德发现雷电兽此时像是体力不足了。
“嘁，是『莽撞』……！”
“最后一击，然后我得走了。”白冶拿出精灵球把首席天鹅和烈焰马收回去，对还在自己身边的沙奈朵命令：“『精神干扰』！”
待对方的两只宝可梦倒下无法战斗，沙奈朵身影闪烁带着白冶离开原地，一丝残影都没有留下。
“嘿？！怎么就走了，我他妈还没玩够呢！”
他做出可惜的样子这么骂道，身边的同伴们过来：“要在这附近搜吗？”
“不。”他收回自己的宝可梦，“你们可以离开了。剩下的我一个人来办。”
他双手插兜走着，头也没回。
※
白冶不知道怎么了，觉得自己总有着不好的预感。他警惕着，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但他忽然听到了枪上膛的响声。
他回身，杰拉德的食指扣下扳机，枪声响过，树枝上的黑暗鸦们被这声音吓得飞窜出去。
白冶半跪在地上，捂着伤口的手已经染红。杰拉德举着枪逼近了一步：“别这么快走，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去你的刚刚开始！”
他加重了语气回应。子弹好像打到了肺部，他捂嘴咳出一滩血。对方拿枪的手放下：“嘿，你想逃了？”
“哈……”白冶给了对方一个充满着倔强与不屑的眼神，声音带着愤怒：“你他娘的。”
“哈哈哈——”杰拉德走到白冶面前，他一拳打在对方脸上，看着白冶踉跄着倒在地上，他笑得依旧残酷。“你骂人只会这一句？谁教你的？”
白冶大口喘着气站起来，他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说：“你管不着。”
杰拉德不给他拿出精灵球的时间，又朝他那只塞进口袋的手扣下一枪。枪声响过后他再次倒地，精灵球滑出来在地上滚动着，随后掉下了高崖。
很快白冶的右臂也被涌出来的血染上了红色，杰拉德看到他的手动了动，接着慢慢地爬起身。
“什么？你还能站起来？”吃惊的同时他对白冶的腿射击一枪，白冶立刻失去了支撑。
他的模样看起来糟糕透顶——头发散乱着，嘴角的血还在往下滴，脸上也沾着猩红的血迹，即便如此他也在试图站起来。然而他浑身发颤，连站都站不直。
“我得承认，你这家伙的确挺耐打。”杰拉德毫不留情的用力将拳头挥出去，接着来到白冶身边弯身蹲下。他抓住白冶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说：“你是在测试我的耐心吗？明明只要趴着不动装死就能混过去了，你这聪明人怎么净干蠢事？”
他拽着他走到悬崖边。白冶偏头看到了自己身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不想你死，我喜欢你。」
他缓慢地抬起一只手落在杰拉德手上，杰拉德看着他，又施加了一些力度。“什么，你在害怕？”他狂笑起来：“你居然害怕——真他妈爽！”
幽静的山林里回响着杰拉德的骇人笑声，过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准备松开手。“我玩的很开心。作为谢礼，我就留你全尸，让你死得好看点。”
“慢着！！”
少女的声音刹那间响起，听到这声音的白冶原本没有焦距的双眼看向她。
“嘿……你总算来了……”
荒木夜莺有些气喘吁吁，徒步来到这里难免吃力。
她见对方平时整洁到一尘不染的衣服已经沾满了灰，血把他身上染得猩红刺目，看着他这番模样荒木甚至忘记了害怕和震惊。她不知道他之前受到了怎样的虐待，她也不敢去想象。
“再、再慢一点的话我就真撑不住了……”
“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我……我只是猜你应该会来——因为我在这里。”
“什么？”
——「你怎么会来。」
——「因为你在这里，我在找你。」
荒木走过去，她想近距离看着对方，可瞟到杰拉德警告的目光后她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你在等我吗？”
“是……。”
白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视线也有些模糊。
“我喜欢夜空。”
“别说了。”
“荒木……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对我而言……”
“别说了。”
“不……”他猛咳嗽了几声，荒木也很清楚他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抬头看着对方涣散无神的眼——
“别说了。”
“抱歉，我必须说出来。那天我说我可以照顾你的宝可梦……其实我……”
“我叫你别说了！！”荒木低下头，明明心痛得胸口处有着一阵沉闷的窒息感，她偏偏坚持让自己的声音冷漠起来。
“你撑到现在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很抱歉，我对你改变联盟的理想没什么兴趣！而且我的想法也跟其他人一样——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混帐、疯子！你瞧，我不过是倒霉了些跟你接触了几次，我明白，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就算我不在也没什么关系。这已经够了，我们一开始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荒木吼着说了很多。接触他越多，她便越感到自己有多么的无力，现在的她的确无法做什么，她宁愿一开始就与对方没有任何交集，现在，就在这里到此为止。
白冶似乎是没缓过神，他眼睛的光越来越暗淡，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荒木不知道是因为他无话可说还是因为他没有力气。
——「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喝这玩意就跟喝毒药似的。」
“荒木，别这样……不是这样……”
“我很抱歉。白冶……我很抱歉……。”荒木觉得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会很难看，所以低下了头不去看着对方，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杰拉德看着他苍白的脸，他问：“你俩说完了？那么该让我在最后跟你说声再见了。”
他把他推了下去，荒木呆呆地看着前方：“不……！你在做什么！”
——「我不想你死，」
杰拉德拿出对讲机汇报情况：“神之中白冶确认死亡，任务完成。”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
——「我喜欢你。」
“你还要站多久。”杰拉德从悬崖边向她走去，忽然问：“你多大？”
“十五岁。”她愣了几秒回答。
“噢，我还以为更小一点儿。”杰拉德看着她，“他刚才居然说替你照顾宝可梦？噗——”
荒木不动声色，甚至是一头雾水，她并不明白这句话所含的意味。杰拉德见她没有反应似乎觉得很无趣，随后他说——
“我早知道你俩不对劲，可也没有往这一层方面去想过。告诉你，以前还是同事的时候我们闲聊八卦，轮到他的时候他说啥我忘了，但反正提到过这个——帮喜欢的人照顾宝可梦——你懂他意思了吗？”
荒木只感觉“哐”地一声，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了，她所能有的反应就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而已。
——「抱歉，我必须说出来。那天我说我可以照顾你的宝可梦……其实我……」
她咬着唇，原来他早就对自己坦白过了，这一瞬间几乎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惊讶、后悔、气愤——使她麻木地站在那里。
“真有趣，你没来之前他还死死抓着这个。”
杰拉德将手上被揉成团的东西丢给荒木，荒木接住，那是自己那天给白冶的手帕。她呆呆地把它摊开，发现灰色的手帕上多了一行字:
「Thanks.」
她紧咬着唇，攥着那条手帕缓缓坐在地上，无力站起。
——「疯的是你。」
——「作为一个女生，你应该可爱点。」
——「至少在它的面前，我是个差劲的训练师。」
——「不。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对的事情。」
——「噢见鬼，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
——「我觉得我开始喜欢了。」
——「很好的决定。」
——「抱歉，我必须说出来。那天我说我可以照顾你的宝可梦……其实我……」
声音和回忆的画面戛然而止。
刚才白冶做出解释时自己毫不留情地打断，那失望又遗憾的眼色还有那最后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如同被击的镜子一样碎裂。
荒木最后还是哭了。她呜咽着一手掩面，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中涌出，从手指的缝隙滑落。
她撕心裂肺地哭泣，杰拉德不为所动。他看到她的手伸进了口袋中，荒木站起来转头看了看之前白冶所在的那个位置。杰拉德看到她的嘴动了动，可他没有听到声音。
或许，她在说对不起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