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翎翔在床边柜上拿起乔安的手机放到自己从家里拿来的keepall45手提袋里，又顺手装了一点乔安替换的内衣裤。他想了想又拿了充电器塞进包里。接着去浴室柜子最上层取了新毛巾和电动牙刷套放进袋子里。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
“小方啊，找我什么事啊？你外公回国了吗？”
“吴院长，我外公国庆节回来看阅兵式，机票已经订好了。是这样的，我家有个小朋友……”方翎翔一边说话一边环顾四周，确定把该带的都带了以后，他把手袋放到乔妈妈的行李箱上，拖着行李箱，走出乔家屋子，关上门。
吴院长的速度很快，方翎翔刚到医院放下行李，就有护士进来小声对乔妈妈说：“住院部脑外现在有一间VIP病房刚空出来。一会儿挂完水，办完手续，下午就可以搬进去。”
一医的床位紧张，一床难求，这突然多出来的VIP房间简直像天上砸下的馅饼把乔妈妈砸傻了。方翎翔嘴角扬了扬，索性也不把行李打开。叫了两份外卖，随便吃了点，陪着乔妈妈搬。
方翎翔不放心护工，亲自抱着乔安纤瘦的身躯搬上搬下。乔安在搬动过程中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被抽走灵魂的漂亮人偶。
乔妈妈总觉得这么麻烦邻居太不好意思，又劝方翎翔回去。
方翎翔笑了笑说：“乔阿姨你别这么说，我算是乔安的半个老师，又比他大那么多，又是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年纪也轻，多帮忙是应该的。”
话都被方翎翔说完了，乔妈妈叹了口气只能由着这个年轻人陪着耗时间。
突变发生在傍晚的时候，本来乔妈妈已经劝方翎翔回家吃晚饭了，突然床旁监护仪发出报警声。乔安突发心律不齐，自主呼吸衰弱。还没在住院部VIP病房躺热的乔安被推进了ICU。
方翎翔的心被揪了起来，直到大半夜乔安还得依靠着呼吸机。
乔妈妈在ICU外面无声地流泪。方翎翔陪着她熬了大半夜，到了下半夜，乔妈妈一定让方翎翔回家，说什么都不让他再这样耗下去。
方翎翔心事重重地回家。随便冲了个凉，倒在床上。他搓了搓脸，回想起乔安的房间。他那么喜欢顾清和吗？
在别的孩子追爱豆的年华，他在追一个建筑师的步伐。他知道乔安有与年龄不符的乖巧听话与吃苦耐劳。但是这种行为未免太少见了。
还是说乔安认识顾清和？
他这么想学建筑，难道不是光因为他妈妈？
方翎翔在床上翻来覆去回想，乔妈妈在医院里用冰冷的声音对医生说爸爸死了。乔安是跟妈妈姓的，这在单亲家庭也很正常。难道……
不，不可能。顾清和曾经亲口说过顾平死了。方翎翔几年前在NDC工作的时候因为一个项目与顾清和在京都吃过一顿怀石料理。当时顾清和带着一个小孩儿，叫顾宁，并且亲口跟岛田社长说过自己就这么一个独生子，有点宠坏了。
世界上应该没有会诅咒亲生子女死了的父母吧！
方翎翔翻了个身，看着桌上丢着的DC-III。捕梦网这个产品他昨天也没有戴。他的存稿能用10天，不戴也没关系。
但他想着那个小孩儿乔-雪诺，软软地叫他哥的语调。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把东西戴到脑袋上。上次在世界线里他把浅田润送到车站后，就开车回家。经过升级，家里已经配置了管家、厨子、仆人、司机和花匠。FVP房间也装修完毕。他甚至陪着乔乔做了FVP初级练习，一切都挺顺利的。
可是当他戴上DC-III，脑电波化作一串0和1进入希安大陆。他很快发现这里也乱做一锅粥了。AI化出全息体，出现在管家面前。
“哎哟大少爷回家了。小少爷前天突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门反锁了不让我们靠近。一靠近就大喊大叫。”
“他怎么了？”
“小少爷后来变得情绪沮丧，在屋子里躺了两天多了，不吃不喝。”
AI（怒气冲天）：“不是再三让你照顾好他吗？(╯‵皿′)╯︵┻━┻”
然而一群NPC能起的作用有限。
AI忍着怒气，没再对管家这群NPC发脾气。他转了转把手，发现小孩儿把房门反锁了。他用钥匙强行把门打开，看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乔-雪诺。
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躺着的就是乔安。
AI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乔乔，你怎么了？”
没有回音。乔-雪诺也变成了没有灵魂的人偶。
AI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里外世界都一团糟。他坐在乔乔床沿边，把手放到乔乔额头上，非但不烫，还显得比正常体温低。他咬了咬牙，撤走全息体，回到乔-雪诺的意识海里。
他不是第一次来乔的意识海。过去那里总是风和日丽，云淡风轻。可是现在雪诺的意识海一片漆黑阴冷，寂静无声。AI听见自己的低声呼唤在空荡荡的世界里回荡着。
AI闭起眼睛，手中出现一盏明灯，他举着灯在黑暗寒冷的意识海里寻找乔-雪诺的踪影。
“小孩儿，你在哪里？乔乔？”
乔安：o(╥﹏╥)o
终于AI在一个阴暗逼仄的墙角找到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的乔-雪诺。看起来就像只饿了好几天，淋了雨被吓坏的小奶猫。
AI 把乔-雪诺冰冰凉的意识体包裹进自己怀里。
AI：乔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乔安：o(╥﹏╥)o
AI：不哭了……
AI也很无奈啊，看着乔安扭曲的马赛克脸他也不知道帮他擦哪里才是眼泪。只能更紧地抱住他发抖的身体，一边提高温度温暖乔-雪诺跌入谷底几近奔溃的神志。
乔安终于用哽咽的声音说：“我前天醒来，发现你不在，连你也不在……”
AI难道这里的时间和外面是同步流逝的？所以他一天没戴DC-III，就等于乔-雪诺在这里3天没有AI指导。AI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AI：“乔乔，是我不好，系统出了点问题。我耽误了几天。乔乔你骂我出气好了。”
乔安自己抹了一把眼泪，打了几个哭嗝。
“哥你说过你一直都在的。”
“对不起，是哥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留下你。”
AI轻轻抚摸着乔安的脑袋，他柔软的发丝穿过AI的手指。也许是安抚起到了作用，乔安抽泣变得平缓了。
“哥，你、你知道……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吗？那头叫Alice的鲸鱼……在其他鲸鱼眼里是个哑、哑巴。她没有朋友，唱的歌…没、没有鲸鱼听见，也没有鲸鱼安慰她。因为她的频率……一直是、与众不同的，她的频率有……52赫兹，正常鲸鱼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
AI安静地抱着乔-雪诺的意识，听他用清冷的少年音伴着哭嗝缓缓地说他的故事。
乔安：“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头鲸鱼。放出我的讯号，又被反弹回来，得不到回应……这个世界不是我的，可我也跑不掉……”
AI现在很想抽自己俩巴掌。他怎么能犯这种错误！而且哄小孩儿太难了。
“哥，你别丢下我。连你都不在了，在这个世界线，就我一个孤零零地，让我觉得没有一个地方、一个人欢迎我。那里不行，这里也不行……”
AI（无比诚恳）：“不，不会。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乔安：“哥，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那我就希望有一个按钮，一按生命就结束。这样也挺好的。”
AI听得心惊肉跳，一边安抚着乔-雪诺。一边思考着，这孩子真的有问题，他要好好留心照顾。当务之急是把孩子哄回来，让意识海回归平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AI把乔的意识体抱回到意识海正中，他手中的灯慢慢点亮了天空，乌云散去，晚霞把天地熏染上梦幻的色彩。
AI紧紧握着乔安的手，郑重地保证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乔乔再信我一次。”
乔安又打了个哭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AI：_(:3」∠)_ 我错了。不会再丢下乔乔的。
乔安：“先原谅哥一次。”
AI摸摸他的头发，问他饿不饿？
废话怎么会不饿，正在发育期的男孩子一顿不吃就饿的慌。
AI化出全息体，亲自给乔安煮了一锅龙虾海鲜粥。哄着他吃了两碗，又哄着他去冲了澡，帮他吹头发，还给读了睡前故事《野天鹅》。他第一次知道有男孩子喜欢听童话故事的。
“因为野天鹅里的小公主也不说话……”乔安睡着前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AI抓住乔安的关键词：不说话。他轻轻帮孩子掖了掖被子，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