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听说云阳宫那边昨天起了乱子了！”
难得一向稳重的闻音突然急急忙忙地闯进内室，眼睛发亮地说道，声音兴奋极了。
赵棠微微勾了勾唇，随后声线平缓地说道：“小声些，别让人听到了。”
虽然此时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但是难免隔墙有耳，总归要谨慎些好。只不过赵棠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显然她的心情不如她的语气表现得那么平淡。
闻音依言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但是兴奋之色却不减半分，“主子，这次事情似乎是比咱们预料中还要更成功。”
“昨日清荷去了同心殿‘告密’后，穆充华就以宫人手脚不干净为由，要将云阳宫那一批宫人统统换掉。刘婕妤果然按捺不住了，上门找穆充华麻烦。两人争执间几下推搡，穆充华就突然见血了。后来请了太医来，说是穆充华动了胎气了。”
赵棠惊诧地问道：“穆充华有孕了？”
上次穆充华落胎正是今年六月，这才过了多久，就又怀上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
“是，然后这事惊动了皇后娘娘，便将刘婕妤禁足了，说是等到她生产之后才许她出来，还夺了她的宫权，如今云阳宫里都是穆充华做主了。”
听到这里，赵棠支着下颔，略微斟酌一番，“穆充华动了胎气，这段时间估摸着都得静养了。你让人传信给清荷，就说是这段时间务必取得穆充华的信任。毕竟往日里我与清荷之间的关系，不用多费力就会被查出来，容易让穆充华起疑。”
穆充华有孕这事，是在赵棠的意料之外。不过听到她只是动了胎气，而不是小产之后，让赵棠松了口气。虽然她是想要利用穆充华，但是却不想害人。
说她优柔寡断也好，妇人之仁也罢，总该有自己的底线，不然同刘婕妤又有什么区别？
云阳宫同心殿
霓云脚步匆忙，手上捧着的瓷碗却稳稳当当，里头褐色的药却一点没洒。她将这碗药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让霓星将躺在床上的穆充华扶起来，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穆充华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神色复杂，她再次有孕了。她却没有丝毫察觉，太医说是才一个月大，月份尚浅。想起来她本就不受宠，上个月皇上只召了她一次，想来应该就是那次了。
这胎来得匆忙，上次落胎后才没几个月又怀上了，身子骨本来就还没好全，再加上又动了胎气，所以太医嘱咐说这段时间都要卧床休息，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她将苦涩的药尽数咽下，望着自己小腹的目光越发坚定了，上次她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甚至都不能为他讨回公道。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这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霓云，云阳宫的那些宫人还没换掉吗？”
霓云端着空碗的手一滞，回道：“还未。”
“去和尚宫局的人说一声，尽快换一批新的宫人来。”穆充华握紧了双手，略显苍白的脸上充满了坚定。
“……是。”
霓云看着她此刻的神色，她与霓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什么情绪，然后掷地有声地应道。
一向懦弱忍让的主子，终于强硬起来了。
“皇上以为如何？”皇后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朝卫炀问道。
卫炀搁下了手中的狼毫笔，奏折上的墨迹半干，摞在一旁的公文也已经有小山那么高了。
他的目光深沉，抬起眼看着皇后，“刘婕妤的性子确实不太适合抚养皇嗣了。”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恐怕在宫中会掀起滔天波澜吧。看来皇上是不打算让这孩子养在刘婕妤膝下了，本来刘婕妤若是放聪明些，等孩子诞下之后，皇上晋封她为嫔位，孩子也会养在她膝下。谁知道她居然自己作妖，这又怪得了谁？
只见卫炀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皇后你主理六宫，明珠启盛又跟着你，再加一个孩子，怕是吃不消。明静病弱，宜妃光是照顾她便是忙得转不过身了。明茜又不足周岁，夏昭仪恐怕也是——”
闻言，皇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依照这么说，剩下的符合标准的就只有祺妃和嫣嫔了。嫣嫔倒还好说，只是既然是抚养皇嗣这种事，皇上肯定是先考虑祺妃、宜妃之流。祺妃本就势大，再多一个皇嗣做助力，岂不是如虎添翼？
所以皇后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皇上，臣妾以为却是夏昭仪较为合适。”
卫炀扬了扬眉，没有开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明茜那孩子虽然不满周岁，但是平时安静乖巧，再说还有奶娘奴才们看着。”皇后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启源再过一个月，离启蒙就差一年。等到刘婕妤那孩子出生，离启源读书也就不过几月了，那段时间祺妃肯定是无比重视的。”
卫炀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她打的什么主意卫炀也是心知肚明。不过皇后毕竟是中宫，所以卫炀一向都尊重她的意见。
他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等到那孩子生下来，就抱到承乾宫吧。”
“那要记在夏昭仪名下吗？”皇后问道。
得知皇上采纳她的意见，没有将孩子抱到祺妃那儿，皇后就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平白给祺妃送去一个筹码，相比起祺妃，夏昭仪就好掌控多了。
毕竟当初夏玉歌潜邸之时，只是个正七品的知县之女，那时还是定王的卫炀随先帝出巡之时，当地县令献上来，被先帝赐给他的。如今卫炀登基了，夏家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之前才是正七品的知县，现在就已经是正四品的南州知府了。
“先不记在夏昭仪膝下。”卫炀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刘婕妤的父亲差事做得还算不错，他正打算提拔一下他。
皇后正揣摩着他的心思，心中暗道，果然身后还是要有个母家撑腰，像是孟桃诞下的三皇女，当时刚生下来便要记到夏昭仪名下了。孟桃当时刚生产完，可是连自己的女儿的面都还没见到，就被送到玉堂殿去了。
“那穆充华那儿该怎么办？”
处理完刘婕妤的事情，就该处理穆充华的事了。皇后都不得不感叹何霜的运气，要知道本来刘婕妤怀着龙嗣，她们二人起争执，怎么说也会偏向刘婕妤。结果，居然何霜也怀上了，这一下不仅让刘婕妤禁足了，甚至还让她失去了皇嗣的抚养权。
本来这种事皇后自己就能处理，只不过事关皇嗣，还是要来过问一下皇上。
“皇后以为呢？”卫炀反问道。
“臣妾以为，穆充华晋封还未过多久，如今再次晋封不太合适。不若等到她诞下龙嗣，再另行晋升。另外如今刘婕妤禁足，穆充华要卧榻静养。臣妾想着到时候从尚宫局拨一个人去，协助穆充华处理宫务。”
这时皇后的心思就比较公正了，毕竟何霜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充华，她也没必要花费心思去针对她。只不过到时候何霜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归属权可又得引起不少波澜了。
卫炀闻言点头，表示赞同。
显然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接下来顺势就换了一个话题。
“再过不久，就到除夕了……”
几日后。
赵棠手里执着一只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再写着什么。她的神情认真极了，笔下的字歪歪扭扭的。自打她册封之后，大多数时间都窝在绮春轩里，闲来无事就开始认字、练字了。
她出身贫寒，本就没有接触书本的机会。进宫之后才学会了一些，但是也不算是多。现在闲暇之时，倒是把之前没机会学的东西拾起来了。就为了这些，当初素容可没少在暗地里嘲讽她装模作样。经过这么些日子，也有了不少进步。
“主子，清荷已经到同心殿伺候了。”
赵棠的手顿了顿，沾满墨的笔尖滴了下来，顿时晕染开了。
“恩，至少穆充华比起刘婕妤的性格好上不少，清荷也能好受些。”赵棠平淡地说道，她伸手将那张宣纸掀开，放到一边，重新取了一张铺在桌子上。
她也有着自己的打算，那时她让清荷把当初刘婕妤给她请的医女开的虎狼之药拿去当做证据，无论出于什么考虑，穆充华也会去求医问药。更何况她怀了身孕，这种事更不可能轻视。赵棠毕竟身份受限，无法为清荷找到好的治疗方法，说不准穆充华能够找到呢？
“刘婕妤那边似乎有些察觉了清荷投奔到同心殿了，还有素容已经被处置了这件事，该怎么办？”
恐怕这会儿刘婕妤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赵棠不免有些头疼。
赵棠搁下笔，沉默了一晌，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现在刘婕妤正被禁足着，还不能做出什么大动作，就怕……”
“闻音，收拾一下，我们要去翊坤宫——”
“拜访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