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彦冬
母亲有个收藏旧衣物的癖好。之所以说癖好，是因为母亲收藏旧衣物已经到了过分的地步。
我们姐弟三个从小到大的衣物，母亲几乎都留着，毛衣毛裤、开裆背带裤、红裙子、花棉袄，甚至弟弟穿过的小肚兜……只要是能看清样子的，母亲都把它们装进一个又一个布包，放在一楼楼梯处的储物间里。每逢春秋两季，阳光充足的天气，母亲会把它们都拿出来晾晒，一件一件像展示宝贝那样。
前段时间，家里虽换了三居室的大房子，但母亲的床箱里、柜里都塞满了衣物。恰逢星期天，我便主动帮母亲倒腾起旧衣物，暗暗在心里盘算，要让母亲把她的“宝贝”一一交出来，处理掉。
“妈，这都是五六岁时的衣服，留它有什么用呢？”我拎起面前花花绿绿的衣服说。“你别动，那是你姐第一件真正的新衣服！”母亲拿过花衣服定定地看着，悠悠开口道：“我和你爸刚结婚那会儿，穷得连装米面的布袋都是生产队长给的。你姐出生时瘦得不成样子，吃玉米糊糊，穿别人家孩子的衣服，直到五岁那年，生活好转一些，我才买花布给她做了一件衣服。你姐呀，抱着它睡觉，梦里都在笑……”母亲不知不觉红了眼圈，来回摩挲着花衣服。
我赶紧将花衣服叠平整，郑重地放进布包里。紧接着我打开一个牛仔布缝的大布袋，恍惚有种穿越的感觉。随手拿起一件水蓝色棉服，笑着问：“妈，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衣服了？你留着给谁穿呀？”母亲抬起头看看说：“你忘了？这是你初一考试排全班第一名，我奖励你的。当时你可是喜欢得不得了。”经母亲这么一说，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了。是啊，那是我唯一一次得全班第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我把衣服拿在手里，觉得它有了重量，有了温度。
于是我一件件地细数过往。小学六年级演出时的绿色背带裤，当时我骄傲地穿着它上台下台，在小伙伴面前展示炫耀；初中毕业第一次去省城买的粉色风衣，直到袖子短成八分才肯放起来；高中时流行的条绒裤子，是我所有裤子里最喜欢的一条，伴随我整个高中时代……
一件又一件旧衣服，沾满岁月的味道，美好的回忆盈满心间，散发出醉人的芬芳。这一刻，我终于懂得了母亲的癖好。
正午的阳光洒满房间，我仿佛看到母亲从时光隧道走来。一件件旧衣物在她的手上停留，从手心划过，它们承载了太多的过往和回忆，牵动着一个个旧时的故事。旧衣物里浸满岁月的温度，更是母亲人生的注脚。